狼星高原(下)(上官青凜

當我們到達狼星高原時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了，因為這裏位置高，所以空氣極為稀薄。寒冷的風在耳畔呼嘯，仿佛在預告著我們接下來艱難的旅途。寒意穿透了我一層層的衣衫，噬咬每一寸肌膚，讓習慣生活於溫和氣候中的我苦不堪言。

這座森林中比一般樹木粗大五倍的參天巨木幾乎遮蓋住了所有陽光，因此裏面陰暗無比，晝夜難辨，僅有少數幾絲光線能夠穿過茂密的枝葉射入森林內。樹根旁時不時會看到一小叢一小叢發著微光的藍色小草，而且仔細一看會發現那些小草還會自己緩緩擺動著。半空中有同樣會發出明暗不一的微光的蟲子飛來飛去，在黑暗中像星光點點，很美。但是誰又曉得在這美的背後是否隱藏殺機？

這裏是狼星高原。一切，都不能大意！

一進到森林內所有人的呼吸都變得很沈重，即使以我的實力或許能全身而退，但也是不能大意 ，畢竟這是個是許多人的命喪之地，不謹慎也不行。

這裏沒有長樹的地方幾乎全都是粗大的藤蔓，我們討論後決定兩人兩人輪流開路，我和奧賽勒先，累了再換傑爾他們。我不時拿起地圖倚著月光吃力的瞧著，以確定我們沒走有朝沼地的方向走。相傳那裏充滿了毒氣，待了幾分鐘就會神智漸失，十分鐘以上就小命難保，這樣的地方連狼星的多數妖怪都只能敬而遠之。

我使用著新的武器，劈砍著面前的藤蔓，因為空氣稀薄所以很快就感覺到疲累，胸口的起伏越來越快，我不得不先停下來休息。奧賽勒更不用說，他早就累趴了，還因為不會使鞭而一直揮到自己，以致身上有數條深淺不一的傷痕。鞭子是出了名難駕馭的武器，奧賽勒不會用還要拿，真不知道該說是沒常識還是愚蠢。

夜晚降臨了，這個時間是狼星最危險的時段。我提議停下來一會兒再走，於是我們劈出了一個較大的圓形空地好休息。到目前為止我仍然沒有一刻放下警戒心，隨時都用耳傾聽丶用眼註意著周遭的環境，深怕一失神就陷入了危機之中。他們正在用剛才砍下的一些藤蔓生火，我則在附近四處巡視以確定有無危險。

「這裏目前蠻安全的，但是等更深入以後就不會再這麼輕松了。在這裏先好好養精蓄銳吧！等一下的戰鬥就有我們好受的了。」我道。

我在火堆旁坐下，烤著凍壞了的雙手，但是剛升起的火堆因為不斷被寒風吹襲，所以火苗非常小，根本沒什麼溫度。我的手感覺不到有比較暖和，只好奮力搓揉雙掌以找回應有的溫度。

「好丶好冷啊！」奧賽勒全身發抖著說：「我可以先睡一下嗎？等丶等要走了再叫我……」他一說完就馬上閉上眼睛，靠在傑爾的背上睡著了。

「真是的，人都已經睡得這麼熟了，就算想拒絕也不行啊！」傑爾轉頭看著奧賽勒輕聲道，臉上流露出了寵溺的微笑，而後解下自己身上的大衣給他套上。

真難得可以看到他對弟弟展現溫柔，平常他們吵架吵不停的，像現在手足情深的模樣，從上次奧賽勒原因不明的大哭之後就沒再出現過。

我看傑爾似乎也累了，便說：「你們兩個也都先睡一會兒吧！有事我會叫你們的。」

「不了，我跟你一起守夜吧！」艾洛貝希說。沒回話的傑爾應該也是很累了，只見他靠著奧賽勒不久就沈沈睡著了。

我和艾洛貝希百無聊賴的坐著，四周除了風的呼嘯聲之外沒有任何的聲音，完全感覺不出有妖怪接近的跡象。雖然如此，我還是非常謹慎，時時提高警覺以防任何危險逼近。我取下原本掛在背後的武器，在一束滲入森林的皎潔月光下欣賞著它，看了許久心中忍不住再次發出讚嘆：這樣的武器真是堪稱完美！

看著看著我心裏突然出現了為它命個名的想法，所有強大的武器都有個優雅的名稱，那我這把是不是也該取一個呢？我將它高舉起來，月光在它鋒利的刃上面反射出優美的銀光，這把武器的兩個刃又都是月牙狀的，所以在這個情況下看來就仿若兩彎新月。不然──取個跟月亮有關的名字好了。

想到一半，我猛然發覺寒風中夾雜著異樣的氣息，太細微了所以很難感知到，氣息忽隱忽現丶忽遠忽近非常捉摸不定，我無從判斷它的來源大致位於何處。我趕緊叫醒傑爾和奧賽勒，以準備對付即將出現的妖物。

「醒醒！醒醒！」

「呵哈──」奧賽勒打了一個大呵欠：「我還想繼續睡耶！睡這一點時間根本不夠啊！還是好累。」

「再睡下去你就要變成妖怪的宵夜了，快起來！」我喚道，用腳踢了踢他的肩膀，他才揉著眼爬起。

「妖怪呢？在哪？」他剛站起來時還差點站不穩，被傑爾出手扶了一下才穩住身子。

「如果它們現在在你面前的話，我想你只剩下等著被吃掉的份了。」我不屑的回答。

艾洛貝希早已取出劍擺好了準備應戰的架勢，傑爾和奧賽勒也終於打起了精神。妖物的氣息越來越清晰，直逼我們而來，隨著氣息接近的還有嘰嘰喳喳的細碎吵雜聲，四面八方一時之間被這些聲音包圍住，令人感到焦躁不安。

過了一下子，一大群黑壓壓的東西飛掠而來，噗一聲，進入了火光照耀得到的範圍內。我看清了，它們是蝙蝠，比一般的大兩倍的蝙蝠。其中一部份的蝙蝠群直朝火堆撲去，在碰觸到火堆時發出刺耳的慘叫，但仍前仆後繼，不久火就被撲滅了，登時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。

好一個飛蛾撲火！

這些蝙蝠很聰明，竟然先派敢死隊撲熄狼星妖怪都非常厭惡的亮光，之後再對付我們，人類在黑暗中幾乎看不見，這對它們更有利。

幸好有那束明亮月光，我們藉由它才能勉強看得見東西。現在它們好像暫時退回營地的範圍之外了，但隨時都會再攻過來。

我面對營地外圍慢慢倒退，退到一半感覺撞到了一個人的背，之後才發現我們四人在不知不覺中已互相背靠背的站著。我拿著武器靜待蝙蝠的出現，忽然，前方的空氣傳出被劃破的聲音，算準了它的動向，我高舉武器橫向一揮，前方傳出爆裂的惡心聲響。

濕黏的液體噴濺到我的臂上，這液體比人類的血一還要濃稠許多，還散發著一股我從沒聞過的異味。但是我沒時間把它擦去，手緊接著第一次揮擊再次劈砍到更多蝙蝠，我的攻擊一直沒有停下，這些妖怪不難對付，難對付的是他們的數量，我殺了又殺後面的卻不斷補上來，都沒有任何一次讓我的手能稍作停頓，可見它們的數目極為龐大。

我不停揮舞的武器在身周形成一個堅強的防護網，目前為止僅有一兩只蝙蝠碰到我，其餘的都在飛近時被砍成數截了。我沒有空閑註意身邊另外三人的情況，雖然我很想這麼做，但是面前的蝙蝠群逼得我沒時間轉頭。

忽然聽見奧賽勒叫了一聲，我最終還是忍不住回首看了他一下，手上攻擊因而減緩幾分，讓許多蝙蝠趁機飛入我的防禦範圍，被咬了好幾口。傷口的疼痛讓我即時回過頭對付那些趁虛而入的死蝙蝠，但竟然還有一只緊咬住我的手臂死都不放，它的利牙深深嵌入我的肉裏，爪也刺入我的皮膚下無論怎麼甩也甩不掉。我深吸一口氣，奮力將武器擲出，它呈圓弧形的劃了一圈又飛回我手中，這一擊打下了許多蝙蝠，面前頓時空了三秒有餘，趁這個機會我趕緊拔下手上的家夥。

我的手指伸到它緊貼著我手臂的腹部下，用力一掐，它發出了痛苦與驚慌的叫聲，但是仍不肯松開口和爪子。我只好拿起武器朝它的頭部削下，隨後拔下了它的身體丟到一旁，但是頭仍緊緊卡在原處。不過我也沒時間再弄下它的頭了，因為蝙蝠群又再次飛了過來，如果不繼續攻擊，就等著要葬身此地了。

蝙蝠的數量遲遲沒有削減的趨勢，為了更有效率的消滅它們，我不斷把武器當成回力鏢般的飛出再接回，前方的地上已經堆疊了不知道多少只的蝙蝠屍體。

我身上的傷口在不知不覺間越來越多，想必他們三人也一樣。源源不絕的蝙蝠讓我的手臂逐漸無力，加上氧氣極為不足使我腦袋感到有些沈重，身體狀況越來越差。

面前朝我飛來的蝙蝠在眼中變得十分模糊，我用力眨眨眼再度揮擊，但是準度有點偏了，以攻擊形成的防護網因此出現破綻。我接到的攻擊不停增加，許多蝙蝠聞到彌漫開的血腥味後變的非常興奮，攻擊得令我快要招架不住。

我知道它們在等待著我們體力不支了再一擁而上，把我們吃得連骨頭也不剩，所以我一定要撐住，可是也不知道能撐多久了。

我聽到後面傳出重物倒下的聲響，接著是傑爾叫著奧賽勒名字的呼喊。我不加思索的回頭，驚人的一幕映入眼簾：奧賽勒全身上下都被一只只的蝙蝠包住，蝙蝠的爪牙用力撕咬著令倒在地上的他瘋狂蠕動丶大叫，想掙脫現在這難受的處境。我聽見傑爾倒抽了一口氣，之後慌忙的沖到奧賽勒身邊他幫拔去蝙蝠，但是此舉讓他自己立刻受到了猛烈的攻擊。艾洛貝希見他們兩個有危險也邊打邊靠向他們，他這樣倒是明智了點，不像傑爾一時沖動就停下攻擊去幫忙，結果只會讓事情更糟。

艾洛貝希站到了他們前面去為他們抵擋蝙蝠，傑爾身上也附了幾只蝙蝠，不過沒有像奧賽勒那麼多。他完全不管自己身上的那些，只是瘋狂的的扒著奧賽勒身上的妖物。

我無法得知他們現在如何了，因為只剩下我和艾洛貝希兩人在攻擊，所以更不能有稍微的停頓，否則全部的人都會落到奧賽勒那樣的情況。

「奧賽勒丶奧賽勒！你還好吧！撐著點啊！」傑爾緊張的聲音夾雜在蝙蝠的怪叫中顯得十分清楚。

四周的蝙蝠們在我們瘋狂的屠戮下數量終於有所削減，不過艾洛貝希在我身後已經很喘了，再這樣下去他遲早會沒體力的，在危機消除之前，他會先倒下去。我也感覺持著武器一起一落的手臂越趨沈重，一群蝙蝠就把所有人搞得七葷八素，看來我們真的太小看狼星高原的妖怪了。我幾乎不曾失算過，但這次真的是出錯了。現在這樣的情況根本不可能有人是能全身而退的，更別說是之後近十天的狼星旅程了。

這些該死的蝙蝠到底有多少啊！都過這麼久了，怎麼還沒辦法除盡。看來再這樣下去，我只能使出點招數了，光是普通的揮擊是沒勝算的。

當累到快要守不住最後的陣線，而我打算出招將他們一舉殲滅時，地面震動了起來，並伴隨著可以用震耳欲聾來形容的腳步聲。所有正在攻擊我們的蝙蝠忽然停止了攻勢，紛紛驚慌得亂飛亂撞的逃離，不一會兒我們周圍除了屍體之外一只蝙蝠也沒有。對於它們一眨眼間的鳥獸散我有點訝異，那個腳步聲的主人到底是什麼東西？

不管是什麼，肯定不會是比蝙蝠更好對付的怪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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